无法登上的列车
＃晨曦列车设定
＃第一人称
他伸出手来，我便欣然赴约。
——
白行川最近很忙，几乎每天都没有休息的时间。我知道他在忙什么，其实那些大多都是无用功。我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人”，外界想要的从来都是杜晴而不是我，他的纠结与挣扎一旦被别人洞察到，他的人生就会因我而毁掉……我不想那种事发生。他那么理性隐忍的一个人，怎么这种时候开始不坚定了呢。
——
这是一个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秋天，我坐在病床上，看着那一方秋景。窗外落叶纷纷落下，就像是电影中的画面一样，美好又虚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看这么久，这个景我明明已经看了千百遍。这么多年了，囿于一方天地里，应早就习惯了才是，怎么如今看到落叶还会有悲哀的感觉。或许是，我知道我自己的命运了吧。我听说了，我要被关进重症监护室了。这是我意料之内的结局，这个世界只承认杜晴，哪里有我的位置呢。虽然白行川告诉我只要乖乖待上几个月，证明我是正常人，他就可以接我出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窗外落叶摇摇晃晃地消失在秋风里，我下床拉上窗帘背对着窗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能等到，我们的未来吗…”
——
“当当当”明天就是进重症监护室的日子了，虽然白天一直没有看到白行川的身影，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出现。克制的三声敲门声如约而至，黑暗的病房里涌进一束光。我坐在病床上朝门口看去，白行川站在那里，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他伸手想去开灯，可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暴露在灯光下，仿佛那无情的冷光能够轻而易举地放大我们的感情，刺破我们本就脆弱的理智。
“不要开灯，外面月色很美，不要破坏了这种意境。”
他愣了一下，随后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里鼻音很重，我不用看就知道，此时他的眼睛一定布满了血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愉悦，我不想把我和他最后一个独处的夜晚变成一出苦情戏。
他走到我床前，淡淡的香味环绕在我身边，一时间竟让我眼眶一红。这是他独有的香味，每次闻到都会让我心安，可是这一次，我为什么会心痛呢。我转过头，不再看他。
“不要太担心，医院这里我会努力帮你解决，一旦沟通好了我就带你走。”
“以后不能天天去看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我会担心你。”
窗外月光肆意倾洒，光影斑驳，万事万物都比白天平添了几分温柔。我能读出他话里的不安，他是在担心我。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什么都瞒不住对方。就像我知道此时他隐忍平淡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盈满爱意的心。如果我转过头去，迎接我的就是他毫无保留的吻和耳鬓厮磨间的不舍。他也一定知道我此时背过身去，就是不想增加他漫长等待中的痛苦，此时互通爱意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加重未来长久岁月里的负担，既然越甜蜜就会越难以割舍，那不如此刻就压抑一下内心汹涌的感情。我能感受到他静静地站在我身后看着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们就这么沉默着，病房里只有走动的表针一声声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纪琼…”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是在害怕吗，我想回头看看他从来不会骗人的眼睛，轻轻抚平岁月在他眼角留下的痕迹，然后告诉他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可我没有勇气转身，我怕我一转身一切都会功亏一篑，我好不容易才筑起的意念之塔会轰然倒塌。这些天我一直跟我自己说，我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在哪里度日有什么区别。可如今他站在我身后，我才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我早就不是为杜晴活着的我了，我也想和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尽情地诉说我的爱意。可惜我们都是不自由的人，我们都是被束缚的个体。我的手不知不觉地攥紧床单，他再多说一句话，我可能就要忍不住回头拥吻他。可他就是他，他太了解我了，只要是我的意愿，他都会无条件地服从，哪怕我想做的事情会深深伤害他也毫不动摇，往常如此，今天也如此。很显然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简单地整理了我的床头柜，替我倒上一杯水。
“明天我去送你，今晚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我没有回应他，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抽痛着。我捂住脸，无声地哭泣。
——
重症监护室这种地方向来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所以办手续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很快我就在白行川的陪同下穿过幽暗的走廊被几位带着口罩的医生引到一间光线很差的居室。明明我已经做好了这里环境很恶劣的准备，可眼前的房间却还是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是病房，这分明是监狱。四周没有窗户，只有铁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窗口与外界联络，如果仔细观察地上仿佛还有丝丝血迹。我不安地迈进这个牢笼，迎接属于我的命运。在我进入那个屋子后，铁门重重地关闭，震起一地灰尘。白行川只能通过那个窗口和我沟通，我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和担忧的神色，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纪琼，等着我。”
——
我从来没想到，那个吻竟是我短暂人生中最后的美好。我终于知道医院为什么专门选择一栋楼作为重症监护室，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重症患者能从这里面出来。原来这里不是诊室，这里是地狱。电流毫不怜惜地涌进我的身体，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在刺痛，“医生们”大声地逼迫我承认自己的症状。生理上的刺激让我惧怕光源，惧怕白色的“医务人员”，惧怕人们肆无忌惮地高声讲话。这种苦难，我不知道遭受了多长时间。我只知道有一天，我又回到了杜晴的花园，故事里的女主角都在那里笑盈盈地等着我。小夜莺上前温柔地拥抱我，她告诉我，一切都结束了，她们会帮我解决现实的苦痛。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我实在是承受不住了，我没有力气拒绝她们的到来，我最后，还是做了懦夫。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活在花园里，大家聚在一起尽情地玩闹，享受着虚无的欢愉。可我感觉自己还是缺了点什么，白行川的脸时不时地涌现在我脑海中，他或是担忧或是痛苦的表情牵动着我的心，我每一次想起他之后都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我的精神力已经很脆弱了，就算回到现实世界也不一定能撑到见他的那一刻，况且，那个痛苦的地狱我也不想再踏足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有一天，花园地面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在一道强光下，花园中的人一个一个消失在空中，像极了安其罗离开时的样子。我伸手想抓住他们，却发现自己的手变得透明。
——
浓郁的血腥味涌入我的鼻腔，这是我选择逃避之后第一次掌控这个身体，我知道也是最后一次了。看着眼前白行川苍白的脸和我们在血泊中十指相扣的手，我一切都明白了。他是来替我实现愿望的，他来拯救我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使我们握着的手更紧了几分。随着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刚刚聚集起来的意识开始一点点地发散，眼前出现了温暖的白光，一辆熟悉地列车向我驶来，最终停靠在我面前。车门缓缓打开，白行川笑着向我伸出手。
——
他伸出手来，我便欣然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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